收徒当看品行端

收徒当看品行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书画艺术界突然兴起了一股集体跪拜的拜师风。引起网友集体围观。对此，各界也是贬褒不一。

而人恩师沙曼翁对拜师始终坚持一条：就是看人品和书品。我追随老人家学书近三十年，对此深有感受。曼翁师早在上世纪70年代末，就在书坛声名鹊起，“曼粉”很多。许多人想投在他老人家门下。但他却在1984年专门给我的一封信中，对拜师之类阐明了自己的观点。他在信中这样说：“良赓同学：一月廿二日来函，已悉。我您之间，本系私人情谊，相互探讨书法艺术，毋须拘于形迹，这是我的一贯的看法和主张，今来函中说到通过市文联举行什么“拜师”仪式，这我实不敢当，我看还是私人接触，比较适合和妥当。最近以来，活动较多，二月六日（正月初五）我是否在苏州尚难说定，等您初四下午来苏州后再面商吧！这类事比较慎重些好。大后天（1月26日我可能去镇江军部去，因为部队来邀请已很久了。这几天市、县活动很频繁，同时，老内这几天心脏病复发，故我甚忙，良忠同志的画尚未动笔，祝好。曼翁23/1/1984”恩师的这封来信也引出了我拜师学书的故事。

1981年初夏，我的学书之路走上了荆棘之途，就在我迷茫无助之际，家乡老画家戴元俊先生引荐我拜师于恩师曼翁门下。戴老与恩师是关系非常密切的艺友，解放前就相识于上海，因而恩师对我这个“新徒”格外关心。记得我第一次去恩师府上拜见时，已是中午时分，恩师逐一看完我所带的书法习作后，招呼我洗手擦脸并在他家用餐，席间对我说：“你今后可常来苏州多走走的⋯⋯”这就是我“神奇”的拜师经历，一点没有现在这第繁复。当时，我感佩之至：一代大师却这么平易近人，提携后学。从此，每隔一两个月我就会带上一大卷习作，上苏州“一人弄”恩师府上求教。恩师见我每次都带一大包习作，戏称我是带了“铺盖”来苏州。恩师耳提面命，指导我如何治学，教我如何读好书、读好帖，甚至还随他外出去古吴书店选帖、去沧浪亭喝茶，每次去，他总会多备几个菜招待我用餐，下午返程时还会提前让保姆买上烧饼点心之类让我吃了离开，就这样，两年多时间下来，彼此有了深入的了解，师生之情已经非常深厚了。

就在这时，我家乡书法圈的L某听说我已成为曼翁先生学生后，专门找到我说，你能否将曼翁先生请来常州，我们以市文联的名义为你搞一个正式的拜师仪式。此前，我也曾听说师兄言恭达曾有过拜师仪式，我回答L某说，这件事要请示曼师的，后来我专门写信向恩师汇报，于是，就有了曼翁师前面的来信。这年的正月初四，我去苏州给恩师拜年，恩师对我说：“你人很老实，也很年轻，我你之间往来是私人情意，而且也很熟了，不必再搞什么拜师仪式了。”老人家还特别嘱咐我，要学会识人，凡事不要轻易被人利用。多年后回想起来，当年L其实是另有所图，是想借机得到恩师的作品。恩师了然于胸，而我却年少无知。后来L还借我婚礼之名，背着我写信邀请恩师赴常参加我的婚典，也被恩师婉言谢绝了。

恩师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就闻名遐迩了，先后多次受邀到河南等地讲学，崇拜他的学生、粉丝很多，大凡刻苦学书请教的，先生都热情指导，而另有图谋的，恩师不屑往来。对于拜师，恩师不太计较形式，但十分讨厌庸俗的做法，更反对借拜师之名抬高自己的行为，他自己也不以弟子、学生多寡为荣辱。

1985年秋，我随恩师去河南郑州参加国际书法展活动期间，亲历了一个拜师仪式。为了培养高端书法人才，河南省书法家协会主办了一个高规格的拜师仪式，邀请全国著名的老书画家收河南的年轻书画人才学艺，恩师收了安阳的焦志勤为学生，拜师仪式隆重热烈，但十分简朴，毫无庸俗之举。1988年初夏的一天，我正在恩师府上，老人家对我说，你今天多住一晚吧，明天有你的一个老乡要来拜师学书的，这位小师妹叫徐雯。第二天，她在父亲和朋友的陪同下来拜师的，拜师仪式也就是在苏州的松鹤楼请了一桌酒席，席间彼此介绍并交流书艺，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同门，恩师还让这位刚入门的小师妹要和师姐师兄常联系交流，好好读书学艺。恩师不随意“揽”生。记得1997年，恩师受邀请在南京金陵饭店美术馆举办个人书画艺术展，我在开幕式现场见到有一人对恩师说：沙老，我是你的学生，恩师说，我啥时候有你这个学生的？恩师的回答让对方有些难堪，其实恩师的记忆力是很好的，只是恩师不随意“揽”学生，这也是他老人家的一惯秉性。

据我与恩师交往三十年所知，先生对自己认可的弟子，往往以“同学”或“弟”、“子”、“门下士”、“老弟”等相称；而对一些难得来请教的朋友皆以“同志”、“先生”相称。这方面的情况，恩师的长子沙培其甚为了解，培其大哥长年坚持每逢周末，必会从太仓来一人弄照顾、陪伴父母，我一般也是周末去，相互见面次数较多。还有次子沙培鸿，他们看到父母对我很亲近，因此和我关系也很好，早年我去恩师府上，还和次子沙培鸿同睡过一床。2011年恩师驾鹤西去，我和长子沙培其及另一师弟一同守灵。在随其学书近三十年的时间里，我的工作调动、结婚生孩子、身体健康、举办个人书法作品展、作品创作等许多方面都倾注了曼翁师的关爱和鼓励。恩师在教导弟子学书方面也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和方法，对待弟子的要求也很严格，始终鼓励弟子要多读书，其次是要有方法地临习古人优秀碑帖，对学书方式的引导上也是灵活多样的。遵循恩师教诲，我在书法上始终恪守篆隶学秦汉，行草学晋唐，以临习古人优秀碑帖为主，同时受恩师的作书理念及用笔用墨等影响，平时也常常有机会目睹恩师作书示范，因此，我早年的作品受恩师影响较大，记得在2000年去北京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作品展的前夕，恩师曾专门对我说，以后你要少看我的作品了，要逐步追求自己的个人面貌，还拿出一本书家话语录对我说:“学我者生，似我者亡”，我也明白了，师古人、学恩师仅是手段，要“融会贯通”后求“通变”，最终达成自家面貌。多年来，我也一直向着这个方向奋进。              （文／羿耿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