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宅
我的家宅是老式,不是楼房。教了几十年的书,工资低,怎做得起楼房呢?不过现在房仍是老式,它的面貌大变了,也就是丑女变美女了。是因为这十多年不断的加工资,楼房一下做不起,在原有的基础上像金蝉脱壳似的一次又一次的进行加修,现在已成翘角重檐徽派式建筑,成因与我沾点书文气有关。同趣路人回首说:还是住这样的房子好。但他们哪知过去此房的一无是处哩。
历史以来,它毫无名气的立在穷乡僻野的农村,前面是广阔的庄稼地,东面是能沾点名气的长江。后面是一口不小的池塘,池塘那边是高屋基村庄。一条不知何年就有的水沟从门前蜿蜒穿过。
春天,空沟趁着闲儿长出嫩绿的植被,主要是嫩嫩的青草,草中有马兰,地油菜及多种开着小花的草本植物。我和小伙伴们来这里讨过野菜,主要是讨马兰。讨回家由妈妈用面粉揣着做粑吃,又香又绵,多好的乡淳美味。夏天,大雨倾盆时,沟就履行它的职责——泄洪,那水好大气儿混浊得可怕,一路打着漩涡急着向它要到的地方赶去。这时,间有农民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掌着三角形拦网在堵鱼,我每每到他们身边去看,看他们可有堵到鱼,堵到的鱼是什么样?后来,每逢下大雨时,我也拿着三角形鱼网学着他们堵。真没想到,那天早上,沟里已经没有什么水了,发现前面有一条大鱼露着背儿游过来,我心中乐极且知不能慌,这条鱼我轻而易举得到了,还是一条值钱的桂鱼,有四斤多,扛回家时,全家人都乐晕了,爸爸说,这鱼值钱,明天早上拿到街上卖,妈妈说,孩子堵的鱼怎可卖?孩子今后有发财命啊!父亲马上不作声,依从妈妈的话了。也无怪爸爸这样吝啬啊,那土坯砌的墙房子已经裂了几道缝也没钱修整,直到一次远处隔壁一位老奶奶早上来到我家跟爸妈说,“你这房子要重新砌啊!我晚上望见你那山墙有两条歪斜的亮光,先是疑惑不解,后想起你那山墙本来就裂了缝,晚上屋里灯光外面都看到,要重新砌啊,你一家人,还有你这孩子······”不多久,房子重新砌了,还是土坯房。直到我当教师时,房子才逐次进行修整改变,第一次是撤掉土坯房,换砖砌房,瓦也换了,第二次是里外墙壁用水泥麽面,使其光滑整齐,另外在后墙又阔增三间,第三次就是现在的样子——徽派式。
第三次之前,随孩子与爱人在广州住了三年,后又转回老家,原因就是在城市住不习惯,还是老家乡村住好。
现在,徽派式家宅四百平方米范围内,环境随着房屋改变也大有改变,也是我精心策划怎么搞的,门前左右对窗栽有两棵冬梅,冬天,幽香静袭,沁人心脾,再向前栽有四棵桂花树,到八月又是另种幽香生成,享受不亚于冬梅功效。宅后有后院,院北沿塘边砌有隔水墙,墙头等距离的嵌有六尊狮头,看起来有些像宫苑气派,墙外还有一道老墙,比新墙矮许多,是原始砌着保屋基用的,老墙与新墙之间留有一条狭窄长空地,栽有修竹,不仅是配景,也成珠帘似绿色屏障。墙内就是院落,一百米见方,两边对窗置有两个圆形花圃,圃内育有玫瑰花,花朵大而妖冶,其形态韵赏不尽。四百平方米之外,就是大自然家族异彩纷呈了,有大片的玉米地庄家,间或这里那里一片一片的稻田,还有远远近近呈现出小岛似的树林,它们各持稳重,互不侵扰,是好样的。问题就是家宅西边有一块无人问津的凹地块,植被乱七八糟,各样蒿草杂树密不透缝的挤生在一起,为争夺天光各不相让,里面藤类极多,都以结交友好攀爬方式生活,不过有一种藤叫火藤根,它品质很不好,就是人说的睏在地上屙屎不想好那种,但活命又不可丢,偷偷的一面节节生根紧抓地土,一面又节节生蔓,攀附占空,蒿与杂树无论高低大小多半都要遭罪,不得脱身。这也不仅叫人想起,这地球上植物原来也跟动物一样,为利相争,为生拼斗。不过,这一块是无政府主义。那玉米地,那稻田,那如小岛似的树林有人管,不就有秩序嘛。
家宅虽然远离闹市,但可充分享受大自然完整的第一生态营养。首先,各样植物排出来的氧气先供给这样地方人享受,各样的新鲜蔬菜直接由菜园撷回家,烧熟吃一百个放心,其他多样就说不尽了。
在西北,隔五里路有一个老街,这街我几乎天天踩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去一趟,一是买家里没有的其他新鲜菜,如豆腐、藕和鱼肉什么的,二是锻炼身体,三是这样的车没有人偷。老街有住着不少和我同过事老师,校长,但我总不见他们在街上出没,菜市场也很难看到他们来买菜身影,难免叫我想起,这些人有过把自己小小的校长、教师看成了不起,深居自重。另一方面,因为都不出来,也就有想出来的人受其宿疾的影响也不出来,出来就觉得他要低人一等。哎!真是可笑啊。
有一天,我在街上有辛碰到一位老校长,老校长跟我说,听说你房子造得好嘛。我介绍了几句。没想到,几天后,这校长就带几位老师到我家,说是拜访。他们进门,赞不绝口就夸我房子好,窗明几净,推窗亮格,前后环境也特别美。言欢之后,我又带他们踏着红漆锃亮的楼梯上了阁楼,阁楼面积不小,既是画室,也是书房,一切摆设整齐。他们有人翻我案上一本书——正是我写的长篇小说《一甲林》,有的拿着案上卷好的国画,都不禁惊讶,别看吴老师平常不爱说话,现在却成了又是画家,又是作家,可了不起呀!我笑说,是兴趣老爷引着我前行啊!弄着玩玩的,没什么了不起?其实,我住在农村,还是个大老粗啊!
“吴老师,我问问你,”一位老师突然说,“我听我爱人说,你天天早上骑着破旧自行车上街,穿的衣服也不好,多难看,这与你的身份不对称啊!”
“不不不,我有什么身份?我与你们不同,你们身贵自重,深居不出。我是草野,出行随便。是本质关系啊。”我答。
他们无言,只是诙谐的笑。
校长说,“你生性淳朴纯真,这样之人,难能可贵,应该向你学习。我们住在街上,倒没有你懂的多。我也认为,还是住在农村好。我们今天就是特地来看看你,拜访你,顺便看看你房子。”
“你们客气,我担当不起了。”我一边表示深谢,一边觉得他们这些贵重之帮也能尊敬我草野之人。
最后,吃午饭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