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长篇连载 命运【36】

陈平长篇连载  命运【36】

正值中年的良春，从此把自己的精力全扑在工厂的管理，提高技术水平，以及扩大生产规模的思考上。他感到，市场的需求，技术的提高，越来越激烈的竞爭形势，企业必须没备更新，不添置先进的设备，己经难以适应生产规模的扩大，他决定化巨资购买一台由上海机床厂生产的先进机床，把生产规模扩大成精加工，机修，装配等几个车间，并配备精兵强将，从此厉兵秣马地进行生产，但是职工中午的吃饭，还要从两里外的人家烧好了送来。夏天有次快中午，突然下起了雨，那位送饭的老婆婆正挑了几十个人的饭菜，一个人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一脚高，一脚底艰难地走着，结果还是滑了一跤，把饭菜全翻在稻田里……这样不行，常言道，皇帝不差饿兵，我们的后勤也得跟上，良春开始动脑子，逐渐配制和健全工厂管理机构，内勤，供销，财务，后勤供应，食堂浴室……麻雀虽小，五脏齐全，哇，管理上搞得蛮正规，还真得像模像样，有次文英到厂里一看，脑子里也大有鸟枪换炮的感觉。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办厂也是这样，名气一大，想进这厂的人也越来越多，各种关系也纷纷踏至而来，但良春心里清楚，办厂是为大家谋利益，也要有条件方可录用，为此他想了许多办法，终于决定员工进厂必须满足三个条件；鳏寡孤独子女，复员军人，家里有三个儿子可招进一个，另外，对本大队有贡献的特殊人物也可以考虑。 所以工厂很快从开始的几个人，一下子扩大到数百人。但良春始终严格用人制度，发现不能胜任者，坚决淘汰，有真才实学者一定重用，不符合规定者，一律不徇私舞弊，违反规定招进来的，一旦被发现就坚决清退。但是中国人的软肋就是碍于情面，人情世故这道厚墙，在农村更显坚韧，谁也不肯轻易逾越，所以他这日趋合理，但显铁面无私的规定，如黑脸包公的硬怼，在乡下还是有悖常理。

久之，就有人就在背后议论，良春这个人啊，太不近人情了，当了个大队小厂长就六亲不认，以后他肯定会吃亏的。这些话让良春听见只当耳边风，只要我行得正，一切为大家的利益着想，个人吃点亏就吃点亏，一个人连点小亏都吃不起，还能干大事？小娘舅早就对我说过，干大事者无畏蝇头盎言，惟有披荆斩棘，方能越走越远，工厂的未来，全在我的胸中，蓬雀安知鸿鹄之志，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为了事业的发展，现在得罪点人就得罪点人，从宏观上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以后他们会明白的。

他把想法回来对老婆文英一说，文英大加赞赏，对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瞒你说，良春，也有人想找我对你吹枕头风，帮他说说好话，开开后门，我说，喔哟，阿拉两家头困觉归困觉，从来勿讲外头格事，因为我记得皇帝老子早有规矩，后宫干涉朝政，要杀骷髅头格，老百姓也一样格物，所以格种事体阿拉不干格。良春一听便嘎嘎嘎大笑起来，文英，你真是我的贤内助，文英说，是格物，为嗲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然会有一个……自家男人的事，老婆只着兴撑台，勿着兴拆污捣浆糊格，你说，对伐，良春听了连连点头。

所以他依然坚持自已的初衷，铁面无私，按规矩办事。邻队队长老张一心想把自己儿子弄进厂来，但他家的情况是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不符合进厂的条件，张队长就想尽一切办法来与良春磨合此事，大队干部中也有替他说话者，啊呀，良春，大家全是乡里邻亲的，你就为他破个例吧，老张只有一个儿子物，他这个人很好，你……

但是运作了两年，就因良春不同意未能如愿。张队长两次请他吃饭，良春一次也没去。张队长灵机一动，就想出个绝招，有一天清早，他叫老婆包了二十多个农村很罕见的大苹果，走进良春家门就扔在地下想跑，良春一看连忙叫她拿走，然后对她说，关于你儿子能否进厂的事，三天后给你答复！她只能拿了苹果悻悻地走了。

良春立刻将这情况反映给王书记，书记对此也感到比较棘手，为此专门开支部会让良春列席，没想到意见形成三派不能统一，咋办，只能用农村最原始抓阄办法决定，结果三人反对，四人同意，良春弃权。

企业的生产规摸扩大了，原来的厂房；实际上过去一直没自己的厂房，一直是借隔壁村里土地庙几十平米旧屋，已满足不了工厂的生产需要，良春决定自已造厂房，这想法得到大队的支持，而且决定在一块公用场地上造前后五间屋楼房，面积有好几百多平米。

造房子需用的砖瓦，水泥石灰，还有其他建筑材料，全是本大队社员从三里外的电管站码头上，肩挑车拉一担一担挑过来，结果把一条水渠埂硬踏出一条裂缝，有位从上海退休回来的老人，挑了几天生病了，他就叫老婆来替换他挑。那些日子，只要良春早上在大队有线广播一吼，大家就全来干活了。

造房用的水泥桁条很难买到，三材是国家目前最紧俏物资，没有点噱头，一点门道也没有。为此伤透脑筋的良春，突然想起自己那位挚友，此刻已回到金坛农村办厂的徐师傅。

那天他风尘仆仆地赶到金坛乡下，见到多日不见的徐师傅，老徐一见喜出望外，两人彻夜长谈，原来他在韩科长的支持下，经过所在公社的大力帮助，已经与几位老乡一起办了个汽车零件厂，专为各种汽修厂配套，当然重点还在韩科长那里。

弄清他的来意，徐师傅二话不说，第二天早上亲自陪他来到县城，找到那位曾在他村上下放过，如今已担任县委领导的老干部，请他出面从县土产公司批到所需的钢拉桁条。良春当天就与老徐，如今的徐厂长告辞连夜回到厂里，全厂职工欢欣鼓舞。但这批桁条刚运回不久，有一天有人突然发现少了八根，良春一听心如火燎。

他知道，农村的集体经济刚有了点积累，干部中就有许多不少不良思想抬了头，吃大锅饭的体制，滋长了不少人好吃懒做的思维，有些游手好闲者常采取恶意敲诈手段，干扰企业的正常生产经营，有时还借题发挥，干些偷鸡摸狗事情，部分干部认为，反正物资是集体的，不捞也白不捞，认为集体赚了钱，就该让干部们享受点福利待遇，有次，一位干部为发的暧水瓶外壳不是铝的，居然大吵大闹起来，在群众中造成很坏的影响。幸亏良春一身正气，不惧这些恶势力，他认为，只要坚持以身作则，自己行得正就很硬气；譬如上班穿工作服在车间里干，农忙时穿了草鞋去支农等等，所以党组织对他一直很信任。

良春是我乡难得的人才，应充分发挥他的先锋模范作用，所以他不仅被列为上级党组织的重点培养对象，乡党委还有让他担任本大队书记的想法，当然须在他入了党后。

眼前遇到这种事，良春立刻发动群众，进行明查暗访，很快就接到有人举报，说，隔壁刘队长家里……为了慎重，良春马上请他到厂里了解，但他却说根本没这回事。看着他这张若无其事的面孔，良春不禁想起不久前他俩之间发生过的一件事。

油品属国家能源，供应实现双轨制，所以农村柴油的供应一直很紧张，有些人搞不到，就常找出各种理由到厂里来“借”，但厂里弄点油回来是为擦拭机器用的，根本没有多余。

这天，这位刘队长来到良春厂里，死皮赖脸“借”了点柴油，第二天天刚亮，他就坐了这辆借来的手扶拖拉机，车厢里装了十几只小猪，准备赶到十几路里外的猪市场去卖小猪。

没想到，手扶拖拉机开到离开猪市场还有三里多路时，油箱里一滴油也没了，年轻驾驶员想尽办法，譬如往油箱掺点机油仍无济于事、大家只能望洋兴叹。刘队长心里恨的要命，但毫无办法。抬头看看太阳巳升的老高，进退两难的他，只能怀抱十几只小猪，一路小跑赶到猪市场。可惜小猪市场交易己近尾声，他的小猪只卖到平常的一半价格。

回来他就来找良春算账，哎呀，你借给我柴油，怎么……看看良春正在忙其它事不睬他，刘队长就气鼓鼓地叫自己女婿跑来大吵大闹，把良春搞得哭笑不得，老刘啊，我又不去卖猪仔，也不知你到哪里去卖，怎知你柴油够不够呢，哎，这种事也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嘛，两人一听只能悻悻离去。现在见他一口否定这事，说与他有关，良春心想，唯一办法就是到他里去查。在大队治保主任的协助下，他亲自带了几个人来到他家。结果进去不久，就看见那8根桁条完整无损躺在他家的后院里。啊呀，我家不也想造房子嘛，他还蛮有理由。良春就很严肃地对他说，老刘啊，你是一位老党员，更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楷集体的油嘛！他一听只能不响了，良春立刻派人将这八根桁条运了回来。就是这样，依靠大家的齐心协力，这五间两层楼的厂房终于竣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