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长篇连载 命运【28】

陈平长篇连载  命运【28】

因为父亲的原因，所以那年我被迫高中肆业，也就谈不上去考大学了，那时又处在国家三年自然灾害后期，我就成了一名社会青年，张文英皱皱眉头叹口气说。但在中学读书时，学校常组织我们到工厂学工，有段时期到家汽轮机厂学抛光技术，因为我学的很认真，师傅很喜欢我，她一直很认真地帮我提高技术水平，所以我也就很快掌握了这门技术，而且至今没忘。良春听了却将信将疑地说，这么多年还沒忘，不太可吧。文英笑着说，这技术就像学会骑自行车一样，掌握了基本上忘不了的，除非这人脑子浸了水。良春一听没再吱声，她的话却被老同学吸引住，噢，是这样的啊，你早就该进厂了啊。文英叹口气说，因为我父亲的问题，我才跟全家下放到安徽农村，根本不可能进厂了。现在又嫁给了他，整天为了孩子田里，猪圈，就更不可能……听她红着脸冒出这句，良春一声不响地闷头抽烟。老同学却喜出望外地说，哎呀呀我的良春老兄啊，家里藏了这么个宝贝，你小子不就是小猪跌进……良春笑着说，要不是你来讲起这事，文英咋会有这念头呢，文英也说，是的，带孩子喂猪，下田干活啥的，与这抛光技术也八辈子挨不上的啊。这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找来找去，原来这位抛光大师还就卧在你良春的草屋里啊！老同学激动地拍案直嚷。良春一听大笑了起来，文英也红着脸抿嘴直乐，连两个孩子听了，也跑过来妈妈抱，爸爸抱地撒起了欢，夫妻俩立刻一人搂一个。

不管咋说，嫂子你应去露一手，我相信你能一鸣惊人。老同学立刻诚恳地对文英盛邀。她答应先去该厂看看，行不行还是要先试试。

第二天进厂一上手，她就娴熟地把产品合格率提升了许多。厂长一看喜出望外；张师傅，你就留下来吧，工资今天先付你一半，不过要请你带两个班。说完用手指了指围在她旁边的几个工人，看见她们也用企盼的眼光看着自己，文英就想，虽然人辛苦点，但拿了人家厚禄就该出力啊，于是就点了点头。

第一次拿到工资的文英，下班就到镇上割了10斤猪肉，然后用蒲包包好拎回家，公婆小姑子们一看大吃一惊：哎呀，这么多的肉啊，过年也沒这么多啊。文英说，今天我们就算补过年吧。

这些日子她让很少闻到肉香的全家人，天天如同过年过节。良春当然开心，又次从城里回来的那天晚上，他拥进被窝一边嬉皮笑脸地对文英说，想不到你比我厉害几倍啊，一边准备上位，可听到的却是她疲惫的打鼾声，顿时心痛不已，哎，她实在太累了；抛光技术与过去如同一辙，但是该厂的产品比当年的零件大十倍还不止，东西太重她实在搬不动。于是写信去问自己的父亲，她知道，父亲也精通这项技术，父亲立刻回信给她支招说，用根粗麻绳将工件吊在梁上加工。照他这方法一试，劳动强度果然下降了好几成。

但天天这么干，晚上回来还要忙家务，你根本吃不消，这钱赚的太辛苦，我来想办法解决你的工作。看着文英淸瘦的脸庞，良春心疼地说。文英却偎在良春怀里一声不响，实话，她的确是太累了，不是良春对她这么说，她也不会主动提出来，毕竟一个月有50元的工资啊，可是老话说的不错，财是财，命是命，还要抚养两个年幼的孩子，看来也只能放弃了。年底她就回到本大队办的农机具修造厂，良春也一边在城里当开票工，一边又当起农机具修造厂兼职供销。

不过这家抛光厂的生产并未受到影响，因为文英在该厂工作时，已为厂里带出了一批徒子徒孙。经过社会励炼的良春也认准了自己人生目标，平时主动避开某些干扰，譬如过去听见有人争论札与劄是否同个字，馀与余是否同姓，把武松故意说成武鬆以示知识渊博，其实就是胡搅蛮缠，从而博得另位靠偷卖假文物的小混混鼓吹，说他是真理代表实际是在喝倒彩时，他会毫不客气地抨击这些在知识无用论环境中长大的半文盲，叹息中国文化被坏人误导到倒退历史的可悲，但他现在只是自己用心学习，踏实工作，也就在这天的上午，一位刚被解放的市级老干部到本市齿轮厂视察，发现厂区空气混浊，到处隐隐绰绰，细一了解原来是生产过程的粉尘在作怪，这咋行，车间粉尘这么多，直接影响工人身体健康，会出夕肺职业病的啊，违备党和国家的劳保政策咋行，咱们是共产党啊。陪同他视察的主管部门领导和该厂革委会主任一听先面面相觑，接着恍然大悟，啊呀，咱们平常只顾抓革命、促生产，还从未想过环境污染，更不知还有什么夕肺职业病啥的。老干部就是老干部，心中还就装了群众的利益，听他当场指示说，你们必须把工人的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立刻采取有效措施解决这亇问题，众人立刻喏喏回应道，是的，是的，汤老您放心，我们马上专门研究解决。当然屁颠颠地执行：成立专门办公室由罗工负责该项工作，老大学生罗工绞尽脑计，终于设计了一种先进的吸尖装置，并且找到老家同大队的良春，把这批吸尖装置的制造任务交给大队农具修造厂来做，发票由公社交管站开，负责安装的仍是开票工良春他们。

虽说大队的领导班子已换过好几茬，但运动初期发生的那件事让良春耿耿于怀。因为通过各种渠道弄清他的那位娘舅早在十多年前就在台湾去世了，真实的情况是，国民党情报部门破获了中共地下组织，然后利用“二.二八事件”，将上至打入国民党国防部的中将级中共高级领导，下至以伪装成修鞋匠等普通潜伏党员，譬如良春这位娘舅均被一网打尽全部杀害。得此信息的良春悲恨交加，心中恨透那些极左蠢货，回来也很少与他们接触。但为家乡做的实事有目共睹，他的名声在全公社响当当。近几年来，本县社队企业如火如荼，尽管也有别有用心者哧鼻说，社队企业与国企争夺市场的手段是靠挖社会主义墙脚，争夺国家资源就是搞投机倒把，严重搅乱计划经济体制，蓄意破坏毛主席抓革命促生产伟大战略部署等给予否定，但在国民经济濒于崩溃边缘，物质极其贫乏，人民生活非常艰难，连买包火柴也要凭票供应的情况下，大力发展社队企业，客观上弥补了国家财政收入的严重不足，有效缓和因物质严重短缺的供需矛盾，改善生产力落后状况，为国家积累资金等事实，已受到正直的经济学家和老干部们的肯定。所以虽然步履艰难，但自发性的社队工业如雨后春笋到处生根发芽，连被喻为西伯利亚的良春老家，情况也有改变。社队工业的崛起，让农村干部彻底明白人才的重要，哎，真乃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清楚良春为人仗义聪明活络，人脉关系很广，在城里结识了不少朋友，是本大队最宝贵的创业资源，但不知用何法去招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