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长篇连载 命运【22】

陈平长篇连载  命运【22】

走进这个村里时已是下午六点多，幸亏夏日阳光余艳，让良春还能看清周围高低不平的农田，一缕缕饮烟。穿过一片小树林，走进由有不少茅草屋组成的小村庄，他一手拎着那只装有自烙芥麦饼的藤篓子，另只手拎了两瓶洋河大曲，东张西望地走到小路边这间不大茅草屋前，然后伸出头对着半开的木门里面小心翼翼地问，请问，这是张文英家吗？话音未落，哎呀，你是那个啊，找我家文英有啥事？听见有一位苍老的声音回应，良春连忙抬头一看，是一位老婆婆从黑洞洞的茅草屋里走出来，两眼充满警惕地看着他，因为她不认识这个外地来者。

我是从常州来的良春,，专来看张文英和你们的，良春立刻自我介绍。哦，你是从常州来的啊……文英，文英，你快出来，常州有人来看你了！说完老奶奶转身进了屋。不一会，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姑娘出现在良春面前：呀，原来是你，你怎么会突然……她也被良春的举动惊讶了，所以立刻细气地问。气喘吁吁的良春抬头一看，也许姑娘刚刚浴后，所以此时她身上穿了件在农村少见的圆领短袖衫，下面穿条兰色的确良长裤。让良春这辈子难以忘却的印象，就是在她这短袖衫领口上还镶了圈大红边框，在夕阳的余辉照耀下，姑娘端庄清秀的脸庞被衬托地宛如一朵出水芙蓉，被她的美丽迷倒的良春从内心发出由衷的感叹，美，太美了，居然两眼直瞪瞪看着她，重瞳眼珠如喝醉般痴迷。突如其来的情景，让姑娘张文英忽然感到，这位站在自己眼前的不速之客，宛如从夕阳里蹦出来的一根擎铁柱，一出现就充满雄壮阳刚气概，姑娘想起19世纪意大利作家拉法埃洛·乔万尼奥里创作的长篇历史小说《斯巴达克斯》中主人公的形象，強劲的气场幅射，如同要把自己的世界全都支撑下来，因为太意外她竟保持原生的姿势，站在夕阳的余辉中一动不动，心里却像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个劲地怦怦直跳。

哎呀，小伙子，你从大老远的苏南赶到这偏僻的安徽农村，一路上实在不容易……快进屋，快进屋，喝口茶，喝口茶。还是文英的父亲从草屋里出来打断了他俩的对峙，大家才一起走进这三间虽然低矮，但里外收拾干净的茅草屋。弄清刚才这位老婆婆，就是与文英全家人一起下放来的奶奶。良春咤嗟不已，于是就对她奶奶长奶奶短，热情地让老人家非常开心。 

聪明的良春趁机把自己情况对他们仔细交代，暗示此行目的，就是想与文英姑娘结下秦晋之好，所以不远千里……张文英听了一声不响地进了里屋，良春的表白让文英父母频频点头，而两頰绯红的姑娘仍坐在里屋陷入沉思，一古脑把心里话吐露出来的良春，突然感到没话可说，而張文英的父母也没表什么态，气氛显得有点尴尬，正此时，听见屋外有人在大喊，老张，老张师傅，请你出来一下。文英父亲一听，立刻噢了声，然后对正在埋头喝茶的良春轻声说，是我们大队书记找我，你坐坐，我去去就来，说完他便走出了屋。听见两人在外面咭咭呱呱讲了一阵子，良春已听出书记的内心焦虑，也许平常信任文英的父亲，所以特地来找他商量。而且还听出书记虽然讲口土话，但是猪啊猪地反复出现让良春有点明白，当过兽医的他很敏感地想到，他俩的话题定是与猪生了病有关。事实也确实如此，还就是书记家的那只大母猪生了病，看到母猪躺在圈里没精打采地直哼哼，一整天不吃不喝，书记一家人急得双脚直跳，农民家里养只猪，尤其是养只大母猪，那该有多么地不易，这是全家人赖以寄托的银行啊。同样是农民的良春，除了理解还想伸出援助之手，当他从文英父亲的嘴里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后，便主动走出来对书记说，我当过兽医，你现在就带我去你家看看，书记一听喜出望外，马上将良春带去他家。

良春跨进猪圈仔细观察立刻弄清，大母猪患了较严重的肠胃炎，于是当场开了药单让人去大队赤脚医生处取回来；这病人和猪用的药基本一样，良春对着瞪大眼的农村书记解释。药给猪灌下后的笫二天早上，大母猪就开始狼吞虎咽，一群有奶喝的小猪仔又活蹦乱跳起来，这变化让书记全家人开心，让文英家也蓬荜生辉。

我看这小伙子面方额圆，身材高大，两目炯炯真诚热情，特别是两耳垂肩双臂过膝，古人评说项羽这大英雄；两目重瞳籍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气过人，虽吴中子弟皆己惮籍矣，我觉得与他蛮像。

就这面相，虽说他前期要经历磨难，但属无论干啥都会功成名就，是位大富大贵之人，文英啊，我暗掐了你俩八字，属相也很般配，看来此人还就是你能托付的男人呢。通过这几天观察，良春的为人处事，尤其是非常孝顺老人的一举一动，让姑娘父母非常满意

加上那天无意中露了兽医手段，医好大队书记家的大母猪让文英家也蓬荜生辉，使奶奶念念不忘，这小伙子身怀绝技含而不露，很不简单，很不简单，有点……所以那天一送走他，作为老上海的奶奶，就对孙女张文英说了这番话。而张文英的回答让奶奶更是刮目相看，

呀，奶奶，你这是老皇历了，不还有‘男人怕干错行，姑娘怕嫁错郎’‘人不可藐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些老话嘛，看看上海有些男人，表面不也是个个器宇轩昂，其实不都是些绣花枕头？倘若他也是个像这里什么县长的儿子，公社书记的小舅子，仅是个贪色的金玉在外，败絮在内的怂男人，我这辈子不就更……像我现在这种情况，虽然知道肯定要受点委曲，命运如此，天意难违，但也不是捡到篮里就是菜嘛，况且如今也不是兵荒马乱时代，姑娘大了，只能随便嫁个男人，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实际为“嫁乞随乞，嫁叟随叟”，意思是一个女人即使嫁给乞丐或者是年龄大的人，也要随其生活一辈子。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一俗语转音成鸡狗了｝厮混一辈子，毕竟新社会了，男女婚姻自由，相互间的选择性还是很大的，再说，他家究竟啥情况，我也没去过……光听他讲，就能全信？奶奶，你就甭为我操心了，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其实在文英心里，对良春的第一印象也是极深，也有与奶奶同样的感觉，但毕竟是从上海这种城市长大的老高中生，张文英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格外谨慎。孙女的矜持老练让奶奶非常满意，父母听了当然也没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