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的信!
吴尧舜
那年,我们兄妹五人尚未成人,父亲就去世了,从此母亲扛起了这个家的重担。
艰难苦熬10多年,大哥响应“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号召,去了贵州参加三线建设。没过多久,二哥毕业分配到外地县城工作,只有尚在念书的我和两个幼小的妹妹与母亲相依为命。
岁月的煎熬,母亲慢慢地老了。母亲没念过书,多愁善感,儿女心重。自从兄长们出外工作后,母亲就常念想他们,天天盼望他们的来信。经常站在门口,等候邮递员的到来,“有我家的信吗?”每当邮递员回答“没有”时,母亲就深深地失望。
盼不到来信,又时时担心。母亲在每月初一、十五的日子,同几个老邻居,去巷口一座小庙,为两个儿子祈求,祝福他们平安。听邻居们说,母亲每次说起散落天涯的孩子们,都会呆呆地出神,那时他们看见母亲苍老的脸和银白的头发,心中也会有一份酸楚。
我年少时除了读书,就是与三朋四友玩耍、聊天,不但总是把母亲的重托——给兄长写信的事忘掉,而且长时间不过问母亲的冷暖,不懂母亲的思念之心。
在房间里,每当我读着同学来信的时候,母亲总是呆呆地立在一旁,静静地听我读,仿佛是在听她儿子的来信,眼里凸显的是等待和期盼的神情。忽然我明白了,后来每当我再读信之前,就故意惊喜地对母亲嚷道:“妈,同学们问候您好吗……”这时候,我发现母亲的双眼亮亮的,脸上的皱纹一下子舒展开来。看着满头白发、脸上布满长长深深皱纹的母亲,我忍不住鼻子发酸,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苦涩,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自私,也使我滋生了对兄长为什么不来信的怨气。
一个星期天上午,我正要去图书馆,刚出大门,邮递员送来一封信。我接过一看,便急切地叫了起来:“妈,您的信!您的信!”
母亲走出厨房,高兴地走到我跟前说:“快给妈念信。” 我拿出信,母亲像个小学生似的,坐在我跟前专注倾听。
大哥信中说:“亲爱的母亲,您好!寄来的芝麻糖和您亲手织的毛线衣,已收到。家乡的味道,让我们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芝麻糖一上桌就被同事们一抢而空 ,连那掉落在桌子上的芝麻也不放过,捡到嘴里吃得干干净净。”我念到这里,母亲笑了,笑得十分灿烂。
我摇头晃脑,摆出一副老先生的模样继续念,母亲说:“认真点,不要调皮。” “亲爱的母亲,为了备战、备荒,我们在山洞里,筹建工厂很忙,没有及时来信问候您。这里虽然条件差些,洞中有点寒冷,但穿上了您织的毛衣,我就感到特别的温暖。我真想变成一只鸟飞回到您身边,吃您烧的红烧肉……”
突然,母亲捂着脸哭起来了。我一时束手无策,就说:“妈,哥这是在想您呀!” 母亲掏出手帕擦着眼泪说:“我也想你哥呀!你继续念吧。”
我念着,母亲脸上的表情随着我念信的内容,一会儿伤感,一会儿沉默。我总算把信念完了。放下信,我准备离开时,母亲又叫住我:“你再念一遍。”仿佛是在恳求。我说:“妈,您不是听过一遍了吗?”“我还想听一遍。”母亲说。
我又念了一遍,念到一段话时,母亲就说:“这几句话,你再念一遍。” 当我念完信,正准备出门,母亲又叫住了我,我问:“妈,还有什么事?”
“我想再听一遍。”母亲说。
“我还有事,明天再念!” 我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母亲会伤心,立刻改口说:“好的,我再给您念一遍吧。”母亲脸上立刻显露出一种满足的神情。
我给母亲念完信,默默地走进卧室,泪流满面。在这一刻,我顿悟:我不仅要读好书,更要关爱为我们成长操劳一生的母亲!
母亲节,仅以此文怀念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