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生时代之闲适的逍遥派

六、闲适的逍遥派

我们家里地方虽小，但外婆还是在门外楼梯口用鸡罩养着鸡，鸡苗是她踮着小脚到红梅乡哺房精心挑选回来的，那么小的鸡苗她就能挑出长大后头上多一撮毛的“留头鸡”，那种母鸡是我们最喜欢的。

外婆被乡下的贫下中农召回去参加运动了，父亲“靠边”后呆在家里不用上班，做了逍遥派，不用参加造反派或保皇派的纷争。

无所事事的父亲带我们姐弟俩拖板车到杨柳巷包装材料厂买了些旧的包装箱木板，在我们楼下的围墙边围了快地，里面建了个非常漂亮的二层吊脚楼鸡舍，一层给鸡过夜，二层铺上稻草，干干净净的给母鸡生蛋用。鸡舍的门前用叠起的砖块给生蛋的母鸡搭跳台。开始那些鸡不知道自己跳上去生蛋，我抱着它们上去几次后，它们就会自己扑棱着翅膀跳上去了。

我和姐姐一起负责喂鸡。上午到小河沿或者府东巷或者青山桥菜市场捡菜叶，回家后洗净切碎，拌在米糠或麸皮里当饲料。每当有母鸡在它们的二楼上呱呱叫的时候，我会从家里偷偷握把米让刚生蛋的鸡在我的手掌里吃独食，然后从它身下捡起热乎乎的鸡蛋放回家里的瓦罐中。

过去我们爬树只是纯玩，看谁爬得高，看谁能在树上看到当时常州的最高建筑----消防大楼；现在爬树有目的了，因为法国梧桐树的叶子上挂着很多皮虫，那是喂鸡最好的饲料。我们很多养鸡的小孩竞相爬树抓皮虫，然后到鸡群间用手捏住皮虫的尾端，黑黢黢肥硕的虫体就从树叶包裹着的囊中探出头来，鸡儿们一啄，整条虫子就被拉出来吞进了它们的肚子里。

我们还在鸡舍旁边的地里种花草植物，不仅收获了葵花籽，还观察到了向日葵是如何迎着太阳转动的；听人说薄荷叶可以在夏天泡水喝，清凉，我就种了薄荷，当用叶子泡水喝后我头晕得像喝醉酒一样难受。也许是我树叶放得太多，泡得太浓了，但从此我不再喝薄荷水了，对道听途说的一些事情也不再轻易去尝试。

父亲完成了鸡舍的工程后，越发来劲了，买了一套木工工具，开始做五斗橱。原来，我从没见过的爷爷是个木匠，曾经靠给当地学校修理桌椅门窗让我父亲读了书，父亲耳闻目濡，也懂些木匠的窍门。我整天跟着父亲当下手，在他一步一步指导下，我也箍了一个小脚盆，做了一个八字脚的小板凳。父亲说，这两样东西虽然小，但只要做精细了，其他木匠活就都不在话下了。当年父亲教我的一些口诀早已忘记，但从那时起就有了勤于动手劳动的习惯。

我有一次看着父亲整理书柜，在一个小盒子里看到了他“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臂章和“渡江战役”纪念章，我心中油然升起一种崇高的敬意，为有这样的革命父亲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当我要他讲战斗故事时，他只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他只是渡江运粮船上的一名班长，那天因为受到英国军舰的干扰，是在战斗部队渡江的隔天才过江来到江南的。

小孩子的顽皮是天性，我们大院的孩子经常三五成群到火车站附近玩，开始学着“铁道游击队”在火车启动或停车前跳上跳下，后来扒火车居然扒到了苏州站，被车站派出所的人抓住后遣送回来；我们还从火车上偷竹子，回来做成三级的鱼竿，到红菱塘、三井乡，甚至龙虎塘的野河里钓鱼；火车站附近的乌金泥也是我们的最爱，挖回来做成的手枪比故宫的金砖还要乌黑发亮。

当然我们最多的时间还是在院内玩。大孩子们玩篮球、杠铃、石锁，也到院子外面打群架，甚至隔着围墙和马路对面人委大院的孩子扔石子开战，我们小孩子也玩扔石子。有一次我不小心把2单元楼上一家的窗户玻璃打破了，户主揪着我的耳朵向我父亲告状，好在我父亲从来不打小孩，如果母亲在家，我肯定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我们的房子都是市政府机关事务处管理的公房，所以不要赔钱，让公家的师傅来换一块玻璃就了事了。

还有一次我和人打了架，对方家长回来后到我家告状，我父亲逼着我上那家去赔礼道歉，虽然没有体罚我，但给了我非常严厉的警告。大多数父母并不想听孩子的声音，他们只想向孩子传递自己的意志。大人不问小孩的对错，只是不要给他们找麻烦就好。从那以后我不再逞勇，也许胆怯是上天对我生命的提示，它让我保护自己，让我自珍自爱。